閩都人杰數風流 ——福建福州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紀實之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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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6月06日 08:35
閩都人杰數風流 ——福建福州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紀實之三
福州地靈人杰,宋代更是人才輩出,他們書寫了絢麗多姿的歷史畫卷、感人肺腑的詩篇,讓這座歷史名城的文脈郁郁蒼蒼。
蔡襄與張伯玉——蔭澤福城
福州又稱“榕城”,“市樹”榕樹超過16萬株,在市區(qū)1600多株古樹名木中,一半是榕樹。2003年首屆榕樹文化旅游節(jié),福州市民和專家共同評選出福州“十大古榕”,第一名是森林公園里的“榕樹王”,其樹齡約950歲,是北宋時福州知州張伯玉倡導植榕時所栽。它圍徑10米,樹高20多米,冠幅1330平方米,看似山峰。
宋治平二年(1065年),62歲的張伯玉任福州太守,他發(fā)現福州入夏酷熱難耐,同時也發(fā)現樹木尤其是榕樹可御災遮蔭,于是號召百姓都來種植榕樹。他政令“編戶植榕”,提倡戶戶種植,獎懲分明。太守親力親為,于是家家戶戶見縫插針,植榕蔚然成風。
遺憾的是,僅僅4年,張伯玉便溘然離世。然而,其后20年的福州卻“綠蔭滿城,暑不張蓋”。繼任知州程師孟也大力倡導植榕,并詩贊前任“老市長”:“三樓相望枕城隅,臨去猶栽木萬株。試問郡人來往處,不知曾憶使君無?”
如今,一尊張伯玉植榕的雕像矗立在福州閩江公園北園內的西河園,寄托著福州市民對這位蔭澤后世先賢的紀念。
其實,比張伯玉早20年知福州的蔡襄,已經開始大規(guī)模植樹造林。蔡襄在宋慶歷四年(1044年)至七年、宋嘉祐元年(1056年)至三年,兩次知福州。蔡襄甫一上任,就倡議官吏發(fā)動百姓,從福州至泉州、漳州700余里的大道兩旁栽植松樹,既可防止水土流失,又可遮蔭。民謠歌頌道:“夾道松,夾道松,問誰栽之,我蔡公;行人六月不知暑,千古萬古搖清風!
“玉潤冰清不受塵,仙衣裁剪絳紗新。千門萬戶誰曾得,只有昭陽第一人。”這是福州知州曾鞏對荔枝的詠贊,他曾撰《福州擬貢荔枝狀并〈荔枝錄〉》。北宋時期福建盛產荔枝,久負盛名。蘇東坡《減字木蘭花·荔枝》詞說:“骨細肌香。恰是當年十八娘!薄笆四铩笔且环N珍貴荔枝品名。蔡襄鼓勵擴植荔枝,并作《荔枝譜》。當時福州的“荔枝干”不僅被列為貢品,還供外貿出口,外銷西夏、新羅、日本、琉球、大食等地,“一歲之出,不知幾千萬億”。
宋代烏山遍植茉莉,蔡襄任上每年上山手植,并賦詩:“團團末利叢,繁香暑中拆!碧乜率隽粝隆疤煜闩_”楷書摩崖。蔡襄喜茶,有專著《茶靈》傳世。清中期,福州已成為世界最著名“茶港”,中國1/3茶葉從福州出口,尤其是茉莉花茶銷量居全國之冠,有“窨得茉莉無上味,列作人間第一香”的美譽,被域外稱為“中國春天的味道”。
蔡襄知福州前后5年多,除了植樹,還做過許多益民事業(yè)。他修復古五塘,灌溉稻田;拓寬晉安河,形成福州第一條貫穿城區(qū)和郊區(qū)的南北“大運河”。他疏浚西湖并疏導城內河道,構成四通八達的水網。在福州歷史上,蔡襄第一次將內河與閩江連接起來,不但解決了城市供水、防火、防澇、污水處理等問題,還促進了水路運輸和水產養(yǎng)殖,大大提高了福州城市功能和文化品位。如今,蔡襄興修的水利工程仍在發(fā)揮作用。
位于倉山區(qū)的蔡忠惠公祠(蔡襄祠堂)建于明代,現辟為倉山區(qū)博物館,內設《剛方節(jié)概 忠國惠民——北宋名臣蔡襄》主題展陳,以“生平留憶”“青史留芳”“軼事留頌”“翰墨留香”“善績留碑”五個單元展現其功業(yè)。
福州知州趙汝愚于淳熙十年(1183年)開始疏浚建設西湖,留下一方勝景。辛棄疾在贈趙汝愚《賀新郎·三山雨中游西湖》詞中用“記風流,重來手種,綠陰成也”推贊他對西湖的整治和綠化。辛棄疾于紹熙四年(1193年)知福州,兩年時間里填詞30余首,“煙雨偏宜晴更好,約略西施未嫁”(《賀新郎·三山雨中游西湖》),直與蘇東坡詠杭州西湖名詩“試比高”。
近年來,福州將綠化融入城市生態(tài),把公園建在群眾身邊,人均公園綠地面積14.82平方米,近1500個大小公園,市民可以推窗見綠、出門進園、行路見蔭。
“三山骨,閩水魂,榕樹根”,當一座城市的歷史文脈不只藏于古建,也藏于草木之中,那是何等鮮活、何等生機盎然!福州西禪古寺的宋荔“十八娘”依然枝繁葉茂,鼓山涌泉寺三株千年蘇鐵歲歲花開,草木也知盛世乎?
陳襄與朱熹——閩都文化重鎮(zhèn)
國學大師陳寅恪曾預言,華夏民族之文化“將來所止之境”乃“宋代學術之復興,或新宋學之建立”。
宋儒專言義理,是為宋學。從廣義上講,宋學是有宋一代文化學術之總稱,涵蓋哲學、宗教、政治、文學、藝術、史學、教育、科技等諸多內容。宋學思想對閩都文化影響尤巨,使之從地域文化匯入中華文化主流。
“進無所茍,退無所愧,惟義所在!彼未韺W家陳襄為官之道的名言鐫刻在福州鼓山巖壁。閩學萌芽于北宋,至南宋由朱熹集大成。福建被稱為“理學之鄉(xiāng)”,作為閩學先驅的“海濱四先生(陳襄、周希孟、鄭穆、陳烈)”提出“性”“理”“誠”等概念,對閩學發(fā)端貢獻巨大。陳襄是福州閩侯人,為“海濱四先生”之首。蔡襄任福州太守時,特聘他們執(zhí)經講學,課徒授業(yè)。據載,陳襄弟子達1000多人,鄭穆門人亦達千數,周希孟弟子700多人,從陳烈學習者亦常數百人。南宋年間,烏山上曾建專祠奉祀“海濱四先生”。
南宋著名理學家朱熹題寫的“文明氣象”匾額,懸掛在福州市倉山區(qū)林浦村濂江書院的門楣。濂江書院始建于唐代建中四年(783年),原為鼓山涌泉寺廨院,后改為書院,宋代名為濂江書院,現存書院為清代建筑,是福州目前唯一一所保存完好的宋代古書院。進門迎面有一座石屏,正面刻“文光射斗”,背面刻“濂水龍騰”,筆法蒼勁,顯見當年師生勤耕好學景象。
南宋淳熙四年(1177年),朱熹僑寓建陽,云游福建各地,講學論道、著書立說。其間,朱熹與弟子黃榦在濂江書院設壇授課,朱熹“門戶開放”的教育理念以及品德思想,對書院影響深遠。其后,林浦村學子聚集濂江書院,形成濃厚治學氛圍。自宋崇寧二年(1103年)至清光緒二十一年(1895年)近800年的歷史中,林浦林氏共出了18名進士、77名舉人,留下了“七科八進士,三代五尚書,國師三祭酒,五傳十牧州”等傳奇科舉故事。濂江書院如今更名林浦小學,依然書聲瑯瑯。
朱熹曾10次來福州講學,除濂江書院外,還在福州親自創(chuàng)辦或協助創(chuàng)辦紫陽講堂、竹林書院、賢場書院、高峰書院、亭江龍津書院、長樂龍峰書院、羅源文公書院、閩縣吟翠書院、連江丹陽書院、閩清梅溪書院。
“路逢十客九青衿,半是同窗舊弟兄。最憶市橋燈火靜,巷南巷北讀書聲!彼未}都文化達到鼎盛,辦學、講學空前興盛,官學普遍設立,書院大量涌現,學塾、家塾、義學、書社、鄉(xiāng)學廣布各地。兩宋時期,福州進士1339人,位居全國第一,文武狀元共21位,涌現“三科三狀元”“六子科甲”“五子登科”“一榜三鼎甲”等科舉奇跡。于山“狀元峰”就是因狀元陳誠之在此讀書而得名。
張元幹是福州永泰人,曾投身抗金斗爭,其詞風格豪壯,開南宋愛國豪放派詞先河,影響陸游和辛棄疾。鼓山有紹興十九年(1149年)張元幹與友人游山題刻,與李綱題刻相鄰。
在今福州永泰縣嵩口鎮(zhèn)月洲村,有建于明代的張元幹故居。他有兩首《賀新郎》詞,一贈丞相李綱,一贈樞密院編修胡銓,二人皆南宋主戰(zhàn)派名臣,而二詞亦皆宋詞名篇。“倚高寒、愁生故國,氣吞驕虜。要斬樓蘭三尺劍,遺恨琵琶舊語!薄暗资吕鰞A砥柱,九地黃流亂注?聚萬落千村狐兔。天意從來高難問,況人情老易悲難訴!边@些傳頌千古的詞句,皆作于福州。李綱、胡銓因反對宋廷向金朝納貢投降而貶官,張元幹也因贈詞而入獄,但三人都名垂青史。
“泰山宮”君臣——王朝最后的抗爭
林浦村位于福州南臺島東段,村落為閩江支流濂江所環(huán)抱,舊名“濂浦”,自五代開始,林姓聚族而居,日趨興盛,村落改名“林浦”。這個如今寧靜而安詳、且具“中國歷史文化名村”“中國傳統(tǒng)村落”雙頭銜的小村,在宋末卻曾上演過驚天動地、可歌可泣可嘆的歷史大戲,腳本就在村里的宋代遺跡泰山宮。
林浦泰山宮見證了一個王朝最后的余暉。德祐二年(1276年)元兵攻破臨安,宋恭帝被俘,皇族南奔。益王趙昰和廣王趙昺及大臣、將士,在林浦古碼頭邵岐磹登陸。其地現在尚存北宋邵岐石塔、北宋天圣二年(1024年)古井、紹興三年(1133年)濂浦斷橋等宋代遺跡。
趙昰駐蹕村中臨江被削平的山上,建立行宮“平山堂”,趙昰被陸秀夫、陳宜中、張世杰等擁立為帝,改元景炎,史稱宋端宗。被元兵扣留的文天祥從鎮(zhèn)江逃脫前來投奔,復被任命為右丞相,輔助端宗抗元。當時軍士有十數萬,民眾二十余萬,淮兵萬余,史有“平山點兵”之說。
東南地陷之勢無可挽回,元兵攻破福州,宋廷再往南逃,11歲端宗驚悸而亡,7歲趙昺即位。南宋祥興二年(1279年)二月,崖山一戰(zhàn),陸秀夫負帝蹈海,宋亡。
南宋軍隊撤離林浦時,曾開倉濟民,元軍占領福州后,當地百姓為紀念宋末君臣,將平山堂改作社廟,為避元廷猜忌,所祀神像均以神代人,大殿以宋高宗趙構塑像為“泰山王”,旁列趙昰、趙昺為泰山童子。左門將是楊亮節(jié)(國舅),右門將是李庭芝(拒降將領)。廟右側是總管殿,祀文天祥、張世杰、陸秀夫三位忠臣。明代社廟重建,復稱為宮,冠以“泰山”兩字,故稱為“泰山宮”。
泰山宮坐南朝北,由正殿、大王殿(即總管殿)及天后宮三部分組成,歷經修葺。正殿門亭建在高臺上,亭頂藻井華麗,飾有丹鳳朝陽和雙龍戲珠圖案,隱約透露異于世俗的尊貴氣象。大殿面闊三間,進深五柱,前設戲臺,左右?guī)麡,斗拱藻井繁復綺麗,雕梁畫棟蔚為壯觀,F在大王殿門額懸“平山福地”匾,為陳宜中所題,墻壁上掛著陸秀夫、張世杰、陳文龍、陳宜中、文天祥附有簡介的畫像。
宮廟兩側尚留轅門,廟前有平埕,是當時的校場,文天祥曾在此登臺演兵,也曾在濂江水面督練水師。校場兩側各有一棵古榕,傳為宋代栽種,而周圍石欄上刻的已是元代紀年。透過轅門舉目而眺,不遠處的九曲山已不復當年鐵馬云雕的兵營。
摩挲廟前滄桑的石欄令人沉思,既敬服國難之際臣民“人生自古誰無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的忠勇和壯烈,也扼腕宋廷“崇文抑武”的失策,在弱肉強食的時代,富而不強的國家不啻待宰的肥羊。明代出身林浦的尚書林瀚在《平山懷古》中嘆道:“翠輦金輿載恨游,豈緣閔越覓丹丘。鐘聲落日孤村寺,海色西風萬里舟。王氣銷沉天地老,塞塵冥漠古今愁。傷心最是濂江水,環(huán)繞行宮日夜流!
摘自 《中國建設報》 記者 胡春明